次日晚饭后,二姑、小姑和爹,老姐弟仨;云岭、晚晴和苹果,小兄妹仨,聚在一起开家庭会议,会议通过了小兄妹仨不送给别人家抚养的决定。

二姑先是责备爹企图逃避责任,而后,诚恳又私心道:“小孩子送给别人家养也不好,他们将来长大、懂事就不认你了!云岭可是我们成家唯一的男孩子,你要是把他过继给别人家,他若改了姓,你就不怕成家绝后啊?”

爹涨红着脸,吱唔着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二姑见爹被自己说得不自在,环顾一圈屋里的破筐烂罐,感叹:“活着不易!这么多年难为弟妹了!她在和不在,家是不一样的!你抽空去坟上烧个纸,请求她保佑你全家!”

见爹无语,二姑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既然云岭和晚晴都退了学,家里家外的活都有人干了,今后你就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,不要总想着散伙……”

爹点头。

二姑又说,今后她和小姑有空就常来家里看看,给孩子们缝缝补补、指点家务;小姑说田里的活干不过来,就来帮忙……

爹见两个姐姐都各自表述了义务和责任,自己这个当爹的,也没脸再推脱,不得已发誓戒赌戒嫖什么的。

不管姐姐和孩子们信不信,反正自己不信。一个人骨子里的恶习,就像老旧夜壶里的尿垢,又厚又臭,一时是改不掉的。但安抚人心的话必须得说。

不用寄人篱下,大哥心中顿然轻松;大姐脸上也浮上笑意;苹果高兴的过了头,从床头的旧柜子上滑下来,砸翻了地上的小板凳,摔个四仰八叉。

小姑赶紧拉起来抱在怀里揉搓。

她突然喊“肚子疼”!

小姑关切地问:“怎么个疼法?”

她看一眼爹,小声说:“像是肚子里有东西在乱蹿。”

爹不以为然地说:“别吵吵,一会去卫生站买几个宝塔糖吃就好了!”

宝塔糖是一种驱虫药,外观像五颜六色的小宝塔;那药甜中略带一点怪味,说不清楚是什么味,反正长得好看,却甜得不正经。

许多小孩子都把它当糖吃,其实它是药,吃多了肯定有坏处。但是,小孩的肚子总是饿,只要能吃,管它是什么呢!

吃了宝塔糖的夜, 肚子里像是有一群蚂蚁啃噬,难受得紧,但是她不敢说难受。睡在床那头的大姐不喜欢被吵醒;睡在半墙之隔的爹,也不喜欢被吵醒。再难受,也只能忍着。

硬撑到天蒙蒙亮,她一溜烟跑去茅厕,拉了一团蛔虫屎。

那些像“白蚯蚓”一样缠在一起的东西让人恐惧,有的还在微微蠕动。

她原本惺忪睡眼,突然被那些虫子吓得清醒:肚子里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东西?怪不得肚子总疼,原来是它们在里面窜咬。

摸摸肚子,好像又疼起来,她转过脸,不敢再看那些蛔虫,却想起夜里的噩梦:她掉进火海,听见肚子里的蛔虫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。

……

自从大哥退学后,就成了家里的重劳力,他成天泡在农田里,不到饭时不回家。

爹偶尔下田看一看,背着手,如同一个不懂行的老干部,前后左右胡乱指点一通,见儿子并不理睬自己的意见,干脆溜去赌场厮混了。

晚上,小姑托人带话,说小姑父在城里做工,田地里的活忙不过来,叫大哥去帮忙给冬小麦灌水施肥。

大哥正好想学这种新的省时、省力的施肥方法,第二天一大早,借辆自行车骑着去了。

晚上回来跟爹汇报:“没什么技术,只要掌握好水的深浅……”

把施肥要领跟爹讲述一遍。

爹慢悠悠地在饭桌腿上磕几下烟袋,说:“这个方法不适合所有地方。我们家住在山南,是沙土地;你小姑家住在山北,是黑土地;土质不同,不能通用。”

大哥吃惊地仰望着爹。

从前以为,爹只会吃喝嫖赌,不会干正事;此刻看来,对爹了解不够:爹懂很多东西,只是身子骨懒罢了。如果爹勤快一点,对家人好一点,用点心思过日子,那么,娘也不会死,生活也不会这样清苦。

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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